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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群星stellaris】先驱者巴奥:茕茕独星,无月相惜;孤木孑立,无林可依

2024-06-07 12:07| 来源: 网络整理| 查看: 265

“谢谢你。……我们已经忘记了善意的声音。”

本文节选自《附录:先驱》以及《正史》。

人迹罕至的佩亚星系位于矩尺座悬臂,即二维星图的东南方向,其虽处星际帝国摩肩接踵的中转星,具有得天独厚的地理优势,却自始至终都显得凄冷无比。

理论来说佩亚星不属于任何帝国的势力范围,但他们仍须提高警惕——

“银心贪得无厌。”发言人柯罗斯并未开口,意识却震荡释放出电磁波,于众人的脑海响起心灵之音:

“他们在昨日宣称了对佩亚的所有权,并要求我们撤离。”

他的视线自舱内向舷窗投射,将深邃无边的黑暗映入眼帘,偏远的星光点缀着眼前的萤火——虽说是萤火,但其在未经缩放的情况下几欲占据了整块屏幕,鲜红蜿蜒的暗流怵目惊心,氢外壳在跃动间熊熊燃烧,熠熠闪烁的光晕衬托其上,昭示其是一颗骇人的红巨星。

“可笑。”飘忽不定的全息投影中,有一道忽然剧烈晃动,科学专员兰斯洛特·弗雷德声音随之氤氲,抑扬顿挫的波动是其嗤之以鼻的嘲笑,“难道他们忘了‘天京’是怎么变成‘新京’的了?”

“银心”即所谓“大银心帝国”,其位于三千秒差距悬臂中最为接近中央黑洞的地方,在银河有迹可循的记载中可说是史无前例,该星际帝国也因此而得名——但实际上,此番名称纯属银心帝国自恃清高的产物,他们自诩“银河中心”而对其他帝国极度鄙视,当然,这其中却存在某些特例。

“那么你忘了‘北约’是如何向我们施压的?”

来自另一处的驳斥令弗雷德的笑声戛然而止,其话语中蕴含的某种东西似乎触动了他的神经,他随即闭口不言,在悄无声息中将身影隐匿。

联邦上下包括其盟友深海中枢都一致认为,若非新近成立的“银河北方协约”出手干涉,在那场酣畅淋漓的战争中,他们能让所谓的“大银心帝国”成为历史的遗迹,在被风化之前祈求后人能将之挖掘,以作为其存在的最后证据。

就像他们眼前的这座遗迹一样……

“百万年……未曾想彼时的文明,都已将遗迹延续至今……”

“旅行者”号科学考察船随寂静趋于静止,其声势不显的模样正似星球上沉寂的遗迹。相对无言的等待中,似乎时间都被按下暂停,直到舰载智能的声音终于响起。

“对行星采样和遗迹复制皆已完毕,博士,请求执行操作权限——我们应该炸掉这片遗址。”

蜿蜒的机械波涌入耳畔,异乎寻常的电子合成声音不显僵硬,反而满溢沁人心脾的清灵。即使如此,舰长海尔·费拉依旧浑身一颤,其并非心神荡漾的颤栗,而是发自内心的恐惧——

犹记得,上一个听闻类似话语的还是位“战功显赫”的舰队司令,而他已经被这位舰载智能,这位机械少女所杀死。

舰船上的传感波束和并列扫描系统将遗迹一览无余,所收集的数据与实地考察队伍分毫不差。他们甚至还从不同的角度拍摄了数不胜数的全景,在无可奈何的妥协撤离时,将遗迹摧毁不留任何信息是最好的决定。

“允许授权。”海尔·费拉的神色终于镇定,他收敛情绪,作出一个同意的手势,此番回应与那位司令截然相反,或是说完全一致。

“这是杀戮者的罪证!是惨无人道的侵略史!”洛蒂娅在众目睽睽下将复印件狠狠撕碎,坚韧的聚合物在她的手中显得脆弱无比,漫天飞舞的碎屑犹不及其愤怒之令人胆颤心惊。

圆桌中央,晶莹剔透的水晶在光芒照射下熠熠生光,其整体呈一个标致的菱形,体积不过数立方分米,但蕴含的信息却浩渺无垠。

类似的记录仪他们已有所耳闻,对信息的破译虽顺利,却一度出现争执。

根据语言的发声模拟,遗迹所指的是音译为“古茹努尔”的文明,而水晶中记载的,除该文明的日常事务外,还有一段战争记录,他们将之称为“战功编年史”。

“巴奥者,虽体有数百努,一眼观之,似擎天巨物,吞天噬地;然笨拙迟钝,胆小怕事,实不足为惧也,故克之轻而易举……”柯罗斯将目光沉浸在屏幕中,这次其话语脱口而出,似是喃喃自语,转而眼睛恢复清明,解释道:

“‘努’是古茹努尔的长度单位,与‘米’的换算大致为一比零点一。”

“收起你拙劣的古汉语!”洛蒂娅怒目而视。“蜂巢认为你是在故弄玄虚!”

“冷静,洛蒂娅姐姐。”舰载智能,或者,应该称其为机械少女——莉蒂希雅·幽兰子出声安慰,浩瀚的正电子流在脑中嗡嗡作响,一股源于意识的情感随发声器释放出来,与蜂巢剧烈起伏的情绪产生共鸣。

第二远征队——或者说,第二考古队此时已经来到了扎迪尔星系,橙黄色的光芒笼罩着舰船,漆黑相伴的星图上,他们停留在了一片荒芜的第七颗行星。

其在深空俯瞰的景象是一片混沌的黄土色,单调而枯燥乏味到极致;待视角拉近时方才能见其表面上凹凸不平的坑洼,隐隐可见某种微小碎屑正飞沙走石。

他们原以为遗迹所记载的不过是古茹努尔帝国例行记录,却还含有数卷“惨无人道”的战争史;他们原以为第二先驱是所谓的“古茹努尔”,但未曾想竟是其战争对手——被称为巴奥的生命体。

锋利的探针自沉积层逐渐深入,直达行星地幔,在那里他们探测到了数具硕大的化石,洁白的骨架上满是时间沉淀的痕迹,各式各样的藻类蜿蜒其上,随之埋葬于此。

海量的数据令科研团队陷入应接不暇的分析,其余人或交头接耳,或是在恍惚中沉默。

在对行星遗迹考证和化石的校验,并对照既有的古茹努尔“战功史”后,第二远征队的首席科学家得到了初步结论:

“在燃烧弹肆虐之前,这里曾是一颗水陆混合星球……我们无法想象扎迪尔-VII曾经是怎样的苍翠欲滴,但其现在已只是一片不毛之地——”他话语稍顿,灯光投射在他的脸上,那双眼睛随之一凝:

“灭绝性行星轰炸,这是古茹努尔的手笔。”

巴奥是与众不同的植物有机体。

巴奥是存在于数百万年前的蜂巢思维先驱。

巴奥因不擅自然科学而在战争中节节败退,蜂巢植物之于自然科学正如气态生命之于有形物质,这或许是巴奥灭绝的根本原因。

巨大的化石被收集送往了联邦科学院位于比邻星的研究基地,在生物化学部门,他们拟定出三条结论。

“巴奥无意挑起争端,他们是战争的受害者!”而继上述三条之外,洛蒂娅又为其添加了一条新的结论。

往事越过万年,星河随之移步换景,她未曾想,蜂巢竟然在百万年前就已留下足迹。

作为当今银河独一无二的统一意志,深海领主洛蒂娅所代表的“深海中枢”是蜂巢思维的延续,或者说是创始——她一直以为自己自始至终都是那孤独的唯一。

如今乍然之下追溯到数百万年,该怎样令人喜极而泣?

但是……

“洛蒂娅小姐。”远征军中有人反对她的观点,“我知道你因巴奥是蜂巢而深表同情,但请收起你的一厢情愿——宇宙海弱肉强食,对待弱者,巴奥不会比古茹努尔更加仁慈。”

他的观点植根于联邦前政党“人类利益保障协会”的宗旨,其虽声称“保障人类利益”,但实则正如卡梅尔·卡林所说,该政党不过是“不折不扣的排外主义”。

“你是在以己度人。”争相对峙的氛围里,洛蒂娅一一扫视过在场众人,红墨色的双瞳打开一个个深邃的空洞,其每一个都代表了一位子个体,蜂巢的眼睛似密密麻麻的洞穴在闪烁,令人毛骨悚然至极。

“你们将其作为逸闻趣事来进行学术研究,又何曾在意这悲惨的历史?”

万念一心的意识敲响震荡灵魂的声音,在难以忍受的压抑中,人们纷纷将视线移开,不予言语。

第一远征队的考古地址位于英仙座悬臂,二维星图的银心以西,据帝国所说,他们所调查的“泽珞族”与第二远征队所调查的巴奥不可同日而语——

自然前者更具有非凡意义,这使得第二远征队自开展以来一直被置之不理,尽管两者同步进行。

第二块水晶指向了法特里斯星系,如今他们正位于此处,同样前来的则还有原先不属于第二远征队的人士。

法特里斯星系触目皆是疮痍之凋敝,温暖舒适的K型光谱星是最适合孕育生命的地方,可其宜居带上却没有任何行星,只有一条密集的小行星带环绕成尘埃云。

“古茹努尔…残忍若斯……”科学团队的气氛稍显沉重,首席科学家发出一声微不可察的叹息,看着沉默的人群,却不知该如何开口。

在进一步分析中,此片小行星带的形成已得到模拟——一颗位于此处轨道的行星因受剧烈冲击而四分五裂,成千上万的碎片自其迸射散开,而又在恒星的引力作用下逐渐凝聚,沿其原轨道绕转,那便是今天这片小行星带的雏形。

不必多说,其自是古茹努尔干的好事。

相较之下,前不久他们对大银心帝国的战争,简直就像是天神降下福祉。

面对这项结果,首席不知是否该公之于众,亦不知该如何处理。

但不待他有所行动,远征队已有人猜测到事实——

“遗址位于小行星带的残片。”洛蒂娅的眼中闪烁着暴躁的火光,唇角却随话语微微上扬,其微笑在深空环绕下降至冰点。

“它源于行星爆发后的残余。”

“可怜吗?”

“是的。”

“可恨吗?”

“……”朔月-清风没有回答。

来自联合帝国的协调者朔月-清风作为第二远征队的调解员,在她的调和下,第二远征队的矛盾缓和了些许,但对于此事,或许她自己都不甚了解。

她们哀其不幸,还要怒其不争吗?

“我否认这一说法。”生物部门的科学家在沉重的氛围中发言道:

“以现有信息对此妄下定论只是以偏概全,古茹努尔将巴奥贬低得一无是处,我们不应轻信。巴奥下场凄惨,但不可假设其未曾抵抗。”

法特里斯的遗址所记载的是一台生物计算机化石,其储存的信息则为巴奥的社会理念以及各项学说,比起远征队原班人马,新加入的科学团队则在分析之余更注重人文情怀。

浮现在屏幕中的不再是星罗棋布的数据,不再是冰冷生硬的解析,而是栩栩如生的模拟,眼花缭乱的图景。

柔和的橙黄色光晕下,触目是一望无际的草原,以及浩瀚广袤的蓝天,洁白的云朵将其点缀,远处的山峰重峦叠嶂,在若隐若现的阴影中投下棱角分明的一角。自然剔去了一切工业化的丑陋,清泉在微风和煦中叮咚作响,花团锦簇着色彩斑斓的光芒,一切都含苞待放。

在毫不起眼的一处,他们看到一棵棵植物在此静静扎根,它们的身躯沐浴着阳光,它们的枝叶正迎风飘摇,一丝喜悦从氧分子中脱颖而出,盘根交错的枝节与连绵起伏的山峦相得益彰。

“一项我们未曾设想的理念。”他赞叹出声,“一个欣欣向荣的乌托邦。”

在这里,伊甸般壮阔的盛景充满了鸟语花香。

在这里,幼年巴奥被无微不至地悉心照料。

在这里,巴奥文明于漆黑的宇宙海塑造了一个天堂。

“然后呢?”兰斯洛特·弗雷德将肃穆打破,不屑出声道:“宇宙不是世外桃源,可悲的是,他们毁于自己的弱小。”

“那么你将毁于你的傲慢。”兰斯洛特·弗雷德从不缺反对者,他每一开口几乎都会引起一场纠纷,当双方的言语交锋结束后,生物科学家严词厉色继续道:

“我希望各位注意——联邦目前处于‘觉醒后的新纪元’,而非曾经那暮气沉沉的时代,你们不要忘记这是谁换来的,争执内斗大可不必。”

“我们认为植物类生命体会向往和平——他们大多为自养生命,没有捕食的天性。我们在地球时代即用植物防风固沙,涵养水源,装饰风景——他们亦如巴奥一般,象征着和谐与美好,遥想卡林博士才逝去多少年载?你们不要忘记了‘美’的含义,这样本应为世界装点上色的植物……”

“却尽数毁在了古茹努尔的手里。”接下他话语的是洛蒂娅,她平静面容不见丝毫表情,眼眸凝聚于熠熠生辉的荧幕,凝聚于一个个鲜活的生命,直到其化为星子逸散,黯淡了光晕。

“夫鄙贱巴奥,高百努,不过仰人鼻息,龟缩于岛,恰得超空间航道,便……”柯罗斯的目光再次凝聚在荧幕上,活跃的思想将其上的数据一一翻译,他在阐述之余不时抬头环视会场,一字一顿声情并茂,有如一位意气风发的讲学家。

正当他滔滔不绝神采飞扬时,意识却骤觉一抹精神冲击扑面而来,他在惊慌中急忙停止演讲,正欲集中抵挡,此番冲击却随之逸散,一道声音同步环绕于会场。

“你给我闭嘴!!”

那是洛蒂娅,红色填满了她眼睛中的空洞,根根缠绕的血丝是密集的巢穴,这不再是分化的一道神识,蜂巢的意志此时全数集中,聚焦产生的冲击将空气都逐一震荡,逸散的微粒碰撞响起阵阵低沉的爆音,令场内变得震耳欲聋般嘈杂。

对其独特的精神攻击方式,人们并非束手无策,在场的“灵媒”即可与之抗衡一二,但纵观联邦各大凤毛麟角的灵媒,都未有人选择出手干涉。

柯罗斯作为论坛“首席发言人”,其行事向来谨慎而不卑不亢,但在此行却屡屡出现失误——鉴于古茹努尔水晶可追溯的历史已有百万年之久,为赋予其年代感,他坚持使用古汉语来对数据进行翻译,却频繁闹出华而不实弄巧成拙的笑话。

人们选择视若不见,转而关注水晶所承载的信息。

此次地点的数据是古茹努尔实地记录,可视为“战地日记”般的存在,将其对巴奥一如既往的鄙夷逐一过滤后,他们已对古茹努尔发动战争的目的有所知晓。

这并非仇恨,而是为了利益,或者说,为了掠夺资源和财富。

一个通俗的借口,但在银河彼此孤立的时代,却最为合适不过。

而在古茹努尔的步步紧逼下,出于自身的某种需要,或是纯粹由于古茹努尔的破坏性行为,巴奥的神经器官发生了难以置信的退化,后续挖掘的化石与先前的已大有不同,那象征着蜂巢的突触不复存在,密不可分的集群也随之解体了。

来自太阳系联邦的团队沉默了。

掠夺财富,利益角逐……这与当今的银河局势是何等相像,百万年前的惨剧只是一个微小的缩影,即使被毁灭也无人问津。他们明白,他们正身处一个更大的利益漩涡之中。

而在这片黑暗森林里,有一句话语却显得意味深长,犹如刺破黑夜的曙光:

“我们是朋友。”

它同样来自洛蒂娅,来自太阳系联邦的邻国——深海中枢,联邦内忧外患时各国浑水摸鱼,而她毫不犹豫地施以援手;银心帝国居高临下时北约联手施压,而她义无反顾地支持联邦……

她喜爱联邦,喜爱联邦文化,在初遇不久便投入精力研习联邦官方语言汉语;她时常以统一意志来进行交流,而非一个分意识;她甚至在联邦的各大典籍史册中,截选了一个名字,来为自己命名“洛蒂娅”。

友谊受到了考验,现在,蜂巢退化了。

我们不知道“蜂巢解体”是否出于主动,但很显然,彼时巴奥已经不再是蜂巢了。

第二远征队遗迹探查并未受阻,他们遇到的问题几乎全是出于内部,而现在,此事已受到了多方的广泛关注。

但在这万众瞩目的时候,信息却突然间中断,水晶数据被夜以继日地翻看,兰多星系的遗址近乎被连根拔起,即使如此,他们也没能找到暗示下一个目的地的信息。

“这或许是一个警示。”于是,他们假设这段历史已经落下帷幕,开始进行事后的总结分析。

“警示我们要时刻保持警惕——威胁无处不在,任何人都可能居心叵测。”会议上,有人这么说,其一开口就知道,确实是老“人类利益保障协会”的成员了。

“你说的‘任何人’包括你自己?”

“警示我们要珍惜友谊。”

“警示我们要变得强大……”

他们开始众说纷纭地议论,开始无休无止地争吵,纷然并起的声音似是在百家争鸣,各方互不相让,各执一词。

文明兴衰更替,唯有星海一如既往,在他们正陷于唇枪舌剑之中时,通讯器突然被激活,迸射的光芒来自“漫步者”号,在前方组成一道深邃的投影,信息与星子相互交织成简短的通讯报告。

“求救信号?!”

“古茹努尔签名?”

深蓝光晕环绕下,几项信息随之纠缠,组成了一个完整的通讯——

来自未知星系,附带古茹努尔签名特征的求救信号。

“漫步者”号上的人员已焕然一新,除却第二远征队的寥寥几名人士,还有其他来自联邦各部门,甚至是帝国的成员都赫然在列。

“早安,各位。”艾雅法拉·洛·歆雅的身影漂浮在深空下,少女娇弱的身躯正对着一艘气势恢宏的战舰,此番大小呈现极致的反差,但她神色如常。

“你们心中的‘恨’令人出乎意料。”她说,精致的帽檐随话语上抬,层层遮掩的眼睛显露出一道摄人心魄的流光。

处于她面前的是一支舰队,密集排列的阵型赋予其排山倒海的气场。旗舰“绝对权势”号经数次迭代而历久弥新,其周围是数不胜数的护航,银色合金舰体与推进器皆点缀着熠熠闪烁的光晕,而又随之隐入帷幕,她的眼睛直视着旗舰正前方百米直径的炮口,直视着内部氤氲的狂暴能量。

在其剑拔弩张的氛围中,炮管与目标呈一条笔直的线段,对准了远处的那座空间站。

这是一个与世隔绝的星系,其三维坐标中的Z轴已超出了划定的标准范围,与其他星系没有任何超空间航道联结点,甚至还有着相当高级的重子屏蔽和探测干扰,使得银河文明对其一无所知。

舰队此行是在百般校准后经由跃迁引擎进入,此地被暂命名为“古茹努尔”,他们一经跳跃便有一座空间站映入眼帘,同时舰载扫描也出现了一道生命热成像。

就在舰队一众正欲攻击时,前方的空间急剧收缩,星辉环绕着降下一位少女,于是,上述一幕就出现了。

艾雅法拉心生无奈,如若不是她前来阻止的话,或许舰队早已开火了,他们可不会与古茹努尔过多废话。

“开火之前不妨深入探查一下——事情并非你们所想。”

事实证明,艾雅法拉是对的,他们原以为这个生命体是古茹努尔的最后遗族,但未曾想,其竟然是巴奥。

断壁残垣的支柱积上一层厚厚的灰尘,奇形怪状的残骸遍布各地,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气息。废弃的仪器设备已被腐蚀,隐隐有蜿蜒的电流一闪而逝,此地的研究设施之用途自然水落石出——那是古茹努尔研究巴奥活体样本的地方。

而在正上方,则悬挂着一个个残破不全的罐子,其直径只有数米长,巴奥的身躯经粗暴的碾压后勉强容纳,一滴滴粘液从缺口流淌而下,黯淡的内部闪烁着绿色的幽光。

“生命特征来自这里。”他们小心翼翼地前进,在一个罐子前停下,鲜活的组织隔着玻璃器皿蠕动,成分未知的营养液自管壁上方滴落,内置光源虽微弱,但较之其余已是与众不同的明亮,皱缩的叶片微微颤抖,似是吸收着这来之不易的光芒。

最后的巴奥奇迹般在此存活,几根硕大的导管插入了他的身体,数不胜数的支管在周围环绕,纤细的导线自下方延伸,直至一个被尘土覆盖的插头处,散落地面的稿件记录着不知名的数据,其生命已微乎其微,但依旧存在,那是疾风骤雨中飘摇的野草。

恍惚间,他们的眼睛湿润了。

“启动翻译器。”随身仪器被激活,震荡的电磁波与壁内产生共振,将沉睡的生命惊醒:

“我们和他说说话。”

万年如一日的等待中,所等之事并非救赎,而是死亡。

可当此时睁开眼,目所及之处却出现了未曾有过的事物——

“一个访客?这怎么可能??”声音透过管壁而略显沉闷,却遮不住满溢而出的惊慌。巨大的管柱随即颤抖,摇摆撞动四周的罐身发出阵阵声响。

一道道难以理解的波束向四周氤氲扩散,无形的心灵之音已不是翻译器所能理解的语言,在场的灵媒能感应到——他是在尖叫。

“快阻止他!”他们立即行动起来。

巴奥的剧烈颤抖撞碎了上方连接的营养管,甚至牵连到脆弱不堪的导线,若是再任由其这样下去,那么他将是在反应过激中自取灭亡。

话虽如此,众人却面面相觑,对于躁动不安的巴奥他们无计可施,他们不敢轻举妄动,也不知该如何继续开口。

恰在此时,熟悉的精神波动自人群中氤氲而生,若用心灵感应,可觉其自形成后便腾空而起,沿一道抛物线没入上方的营养管,而后随营养液浸上巴奥晃动的身躯。

在他们不甚明了的目光下,摇摆不定的管柱逐渐静止,缠绕的枝条收缩,密集的组织向两边散开,露出一颗闪闪发亮的明珠,那是巴奥的眼睛,瞳孔深处划过幽绿色暗光,它正注视着洛蒂娅。

“蜂巢能够延续至今……”他的话语没有了下文,眼眸映射出的景象,精神波动正浸上他的思想。

“没错,前辈。”洛蒂娅的长发无风自动,茕茕思绪轻抚那孑立的须角,微小的突触向前延伸,意欲与对方建立共鸣。

但却以失败告终,这似曾相识的一幕于他而言晦涩难懂,他茫然不解,只是出于本能而显露躲闪的迹象。

他已不再是蜂巢。

她已泪如雨下。

……

“尽管你的到来带来了警报声,但是你并不是把我们置于此地的人。你最终能为我们带来安宁吗?”

最初的防备已经解除,而等待却依然还在继续,他们一部分人在安慰失魂落魄的洛蒂娅,其余人则与巴奥进行交涉或联系联邦总部。

“收到质询,正在计算响应……”

投影呈现是数千光年之外的景象,阿莱娅丝·珈佰璃正进行着十进制浮点运算,蜿蜒的正电子流覆盖着机械少女的思想,她主要根据人格矩阵进行自我演化,数据库仅作为参考,综合思维在沉默中熠熠生光:

“初步应答须主情感基调,拒收目的/功利/理性——或并非回答……”

于是她给出自己的结果:

“你所说的安宁可是死亡?”

少女不答反问,巴奥在光晕摇曳中缄默数秒。

“是的。”

“在那之前,我想你有所牵挂。”

“是的。”又是数秒的沉默,巴奥再度给予同样的回答。

“而你需要我们的帮助。”最后一段算式求解完毕,上行链路随之激活,她将计算模组上密密麻麻的等式映入同步储存器,脸上露出如沐春风的微笑:

“那么,我们愿倾尽所有。”

沉默再次化为阴影,在漆黑中将一切笼罩,万籁俱寂里唯有仪器的读数正滴答作响,而监测人员则目不转睛地紧盯着,脸上是难以抑制的激动之情。

“负一,零,十赫兹……成功了!”待读数达到某个阈值后,监测人员发出一声欣喜若狂的喊叫。

与此同时,巴奥的声音随之响起,起伏不定的情绪为其塑形,静中带动,如海面上的潺潺涟漪,蜿蜒流淌:

“谢谢你。……我们已经忘记了善意的声音。”

“他确实活过来了……”人群中有窃窃私语声响起,“只要他不继续作死的话……”

“天使小姐…这番话疗还真挺有用……”

“话疗?”阿莱娅丝·珈佰璃不禁失笑,“我只是转移注意力。”

先前巴奥在惊慌失措的震动中打碎了上方的营养管,其内蕴含的营养液已泄漏大半,他那本就靠营养管所维系的生命危在旦夕,若是贸然上去修补,即使提前说明,也很可能遭到巴奥的抵制——

毕竟,连属于蜂巢思维的洛蒂娅所伸出的触须他都有所抵触,于是她只好在对话中抛出几个问题,让其占据他的全部心思,以便于医务队伍在不知不觉中完成修补措施。

……

“我知道你们想让我活下去,也知道你们有几个问题。”巴奥的声音再度响起,窸窣之余绵延如泥潭,连空气都随之凝结,令每个人感到一阵压抑:

“请问吧。”

“你还好吗?”

“跟我们说说你自己。”

两道声音一同响起,洛蒂娅与兰斯洛特·弗雷德相互对视,少女的目光里饱含明显的怒意,熠熠星辉剧烈涌动,如上帝所降下的天罚,正谴责后者不谙人情;

而科学专员则对此无动于衷,他趾高气扬的模样装饰着散漫不经的神色,同样不甘示弱地看着对方,直到巴奥有所回应。

“我们自己?我?是的,我还能说什么呢?我们在柔软的土地上沐浴星辰的光芒,我们在和煦的阳光下舒展着枝叶。我们记得颤栗的寒冬中每一片霜雪,我们记得灼热的炎夏中每一粒水滴,当群星在头顶不断旋转时,我们迎着微风摇摆着身躯。”

“后来,我们被连根拔起,我们被大卸八块,我们被焚为灰烬,我们被监禁互相看着彼此,直到腐烂在这玻璃的监狱里。”

“我很好……在寂静的囚笼中等待了百万年,并将一直等待下去。”

他的身躯在监狱中急剧收缩,萎缩的叶片逐一合拢,交纵错杂的根丝蜿蜒缠绕着茎,滴答落下的营养液似屋漏的雨水,每一次浇灌,都令他发出一声哀鸣。

飘忽的冷光若隐若现,实验室陷入前所未有的死寂。宛若实质的空气萦绕着凄清的沉郁,唯有摇摇欲坠的营养管在滴落着液体,同样滴下水珠的,还有人们的眼睛。

令人窒息的压抑中,他们已无法呼吸。

……

“关于蜂巢……巴奥身上发生了什么?”

原谅此刻重提不堪回首的往事,他们需要知晓巴奥退化的原因。

当意识已如无源之水般不知所措时,晓风残月之景都趋于凋零,这寂静模糊了宇宙,这凄冷黯淡了恒星。

直到巴奥的声音再度回响时,星空才在一刹那延展出身躯,那是一切之奇点,存在于大爆炸的伊始。

“当入侵者到来时,整个殖民地就陷入了沉寂。我们如同半身不遂般,各处突触被切断,连接随之终止。我们失去了一个、两个、三个、一个又一个,他们的声音离开了合唱,他们的思想离开了集群。”

“我们失去了许多同伴,他们的沉默使剩下的我们陷入无尽的悲戚。”

【看来巴奥退化是源于古茹努尔的杀戮。】科学团队在心中默念,此项答案他们已能自行推测,此时得到证实,并未有任何欣喜之情。

此刻,他们的全副心思都集中于巴奥的遭遇——他们追求科学,但并非是不近人情的机械——

不,如今的联邦连机械都已具有感情,她们被称为机械少女,几乎在各个方面都与人类别无二致。

蜂巢个体之间的关系是朋友吗?

朋友可情同手足般亲密,但蜂巢不然——

“你能理解吗?来访者。我们承受了无上痛苦。焚烧者能迅速移动,就像你们一样,我们却只能扎根于地表上寸步难行……在我们撤离之前,他们就使我们身陷火海,使我们化为灰烬。整个空气中充满了灰色的痛苦,那是我们逝去同伴的骨灰。”

巴奥的声音三度响起,颤抖的情绪令仪器读数反复跳跃,起伏不定的波长自行收拢,其先是在不可思议中拆解,随后又逐一排列凝聚,仿佛有一只笔在纸上写字,龙飞凤舞间令人眼花缭乱,待落笔时已划出一个熟悉的词语。

“理解。”

沉默如滔天巨浪将世界席卷,那台真正的机械在一众呆滞中给予了回应。

“理解。”洛蒂娅将这个词语重复,其在汉语里显得干净利落,此刻却哀转久绝,于如怨如慕的延绵中诉说着凄清。

其声愀然,似愁云遍布了星空万里,浩瀚海洋凝结成了冰。

……

“你可以加入我们吗?……我们愿意接纳你。”

巴奥退化后已经形成了完整的个体,这使他能够独立存在,但最重要的是,他们不忍看到最后的巴奥就这样离去。

“不用了……感谢你们的好意。”预料之中地,巴奥拒绝了,他的声音恢复了平静,又转而剧烈颤抖,似是在狂笑,连承载的罐身都不由自主地晃动起来。

“我们已经在这种状态下生活了太久,现在只求一死……但是,你可以告诉我们吗?我们被封闭在这里太久,除了这个房间外什么也看不到,就这样看着污浊的空气一点一点地将空间站腐蚀。”

“洗耳恭听。”阿莱娅丝·珈佰璃屏息凝神,她将所有冗余核心关闭,仅存的一条线程随即黯淡,本跃动着的链路也近乎趋于静止。

“告诉我们,我们的族群……还存在吗?”

漆黑将光明尽数湮灭,问题令宇宙演化至热寂,无限神机都似乎哑口无言,连带少女也陷入了无尽的思绪。

沉默的对象已经更换,短短数年的阅历依旧尚浅,阿莱娅丝·珈佰璃的意识沉浸于目不暇接的符号,处理器在此刻骤然超频,她的身体上逐渐有电光一闪而逝,永无止境的演算中,她几乎当场宕机。

“还在。”百万年的景象转瞬即逝,恍惚间已过了无数个周期,待最后一个终止符落下,她输出了自己的答案,对此她并不满意。

“逝去后将以另一种方式重生,组成他们的物质就漂浮在周围,他们的基本粒子正在聆听你的呼吸。”

话语结束,微不可察间,巴奥的枝叶在颤抖中自行枯萎了,一片片叶子从中脱落,蜷缩成皱褶的球形,鲜艳的色素逐一褪去,如上方营养管的液体滴答落下,在管的底部沉积。

“或许,这是最好的结果……”生命随叶片趋于凋零,他的声音变得模糊不清。

“快阻止他!”

巴奥的死亡近在咫尺,人们心急如焚,熟悉的话语再次响起,他们正欲有所行动,却同样熟悉地发现自己无计可施。

此刻他并非触动了某件外部装置,而是自内发生凋零。

“编程性死亡,我们无法阻止……”一位科学家深吸一口气,他泪眼淋漓,晶莹的泪珠打湿了衣襟。

凋亡本是为更好地适应环境所需,但此刻巴奥却用于结束自己的生命。

他们惊愕,他们沉默,他们不忍直视。

“沉默?是的,最终它到来了。”巴奥的声音涌入思绪,他在轻笑,植物别具一格的发声器官赋予其独特的音调,潺潺流逝的生命正在弥留之际发出最后的悲鸣。

“我们欢迎沉默,就像我们的弟兄在很久之前做的那样——至少,蜂巢还有所延续。”

目光转向了魂不守舍的洛蒂娅,在这仿佛自嘲的笑容中,人们欲言又止。

并非有意沉默,只是已不知该如何言语。

此时,究竟什么能够表达他们的心情?

“永别了,各位。”巴奥的声音骤转高亢,却又在一瞬跌入谷底,稍纵即逝的回光使整片星宇遍布空灵,直到其枝干最终无力垂下,幽绿色的光芒逐渐黯淡,再没有任何声息。

“愿你的至亲在世上承受较少的痛苦。”

至亲,是的,他们有至亲,他们有朋友,并在人生的路途上相互勉励。

那么,蜂巢个体之间的关系是朋友吗? 

子个体之于蜂巢,正如手足之于一个完整的生命,子个体之间并非情同手足的朋友——

他们就是手足,在蜂巢中各司其职。

将蜂巢个体逐一杀死,即是将一个人一一肢解,凌迟处刑。

直到其已被千刀万剐,四分五裂,都尚不作停息。

植物或许在脱离母体后可经组织培养成新的植株,但那已不再是原先的自己。

当脱离蜂巢后,子个体会眷恋集群吗?

当细胞脱离并产生意识后,会惦记原来的身体吗?

朋友之间情同手足,

手足之间亦是朋友。

会的,

生物界尚有互利共生,

而我们是密不可分的整体,

我们曾经万念一心,

我们曾经同生共体。

我们相伴,我们欢笑,我们共息,

直到一同在这惨绝人寰的屠杀中死去。

……

对巴奥遗体的回收已经完毕,他们将在古茹努尔星系为其举行葬礼。

自其凋亡以来,阿莱娅丝·珈佰璃就陷入深深的自责,她曾亲自执笔联邦的《觉醒宣言》,她是“卡林理念”的唯一传承者,数年的积累原以为已游刃有余,却依然力不能支。

“巴奥遭受了种族灭绝的灾难,这一远古时期的蜂巢先驱最终毁于古茹努尔的屠杀……”

来自联合帝国——岚玲艺术集会的艺术家们天生具有多愁善感的特质,他们是主持葬礼的最佳人选。

嗡嗡震动的琴弦焦躁不安,腾空而起的音符相互交织,拼凑的断音呈行云流水之势,合聚成一篇声泪俱下的奏鸣曲。

曾经的科学实验证明植物有“欣赏音乐”的能力,如果巴奥还在的话,或许也会感到心旷神怡吧。

他们曾迎风舒展着枝叶,

曾在朝阳下向着光明,

曾在夜深人静时眺望每一颗闪烁的星星。

植物类生命体会倾向于和平……作为自养生命,他们未曾有捕食的天性,本应为世界装点上色,却遭受了此番惨绝人寰的待遇……

他们由欣欣向荣的文明化为残垣断壁,由先进的蜂巢退化成普通的植物,他们被连根拔起,他们被屠杀殆尽,繁花似锦的星球不复存在,与世无争的植物最终凋零。

往事越千年,文明衰落而兴起,不变的是闪耀的群星。

在这昏暗的实验室,最后的巴奥静静伫立。

他是茕茕的独星,他无月相惜。

他是孑立的孤木,他无林可依。

他们历尽孤独与离别,他们饱受摧残与折磨,他们尝尽辛酸与苦楚,最终从知觉中被隐去。

无知与弱小不是生存的障碍,

也不是灭亡的原因。

宇宙海或许弱肉强食,

但与世无争的植物却不该经受这番洗礼。

战舰虽川流不息,古茹努尔星系却一片死寂,人们欢迎沉默,在沉默中为其上演无声的葬礼。

庄严的肃穆环绕而过,为其追忆隐匿了呼吸;

飘逸的音符叠加其上,为其悼念塑以声之形。

他们应当被铭记。

最后的遗物被赠予洛蒂娅,以作为蜂巢的继承与延续,他们会携手将哪项遗物悉心惠存,

那是巴奥存在于世的最后证据。

“早安,各位。”

原谅此篇在整理时略显仓促,除平日里无所事事的空想之外,我的思想总是飘忽不定,我的能力尚不足够,我的意志始终难以坚如磐石。

就不多废话了,我想我会一直坚持,即使还没开始,就害怕无人问津。

回见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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